“一个月给你7000元，
每天的工作是喂猪、扫粪、捡腐烂的猪、
使用危险的化学品消毒剂……
你能不能接受?”
最近，中青报的一篇关于养猪场招人的报道，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还冲上了热搜。报道称不少养猪企业扩大养殖规模，且为了适应现代化养殖的需要，广泛招募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他们去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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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9月，从食品工程专业的研究生张尧，毕业后选择了到一家农牧企业的猪场养猪。这是一份相对高薪的工作，包吃包住，研究生年薪18万元起步。但是工作环境不光鲜，工作内容更是不轻松，招聘启事上明晃晃地写着“农村孩子优先”。
有人被录用之后被家里人拦下，还有人进猪舍铲了1小时猪屎就决定“跑路”，有坚持下来的人在网上真诚地劝退“耐不住寂寞、熬不住清冷、吃不了苦、调整不好心态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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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7月，从计算机专业毕业之后，大学生李迪来到位于广东清远英德农村的一家猪场报到，相比本专业不到3000元的月薪，底薪6000且包吃包住的猪场工作更有吸引力。他还能用了180天的时间通过理论学习和实操带教，从饲养员晋升到技术员、组长、分场长，稳步实现升职加薪。对比印象中的猪场，这里的环境远超以往个体户散养那样“猪圈臭味感人”的简陋环境。
进了猪场，李迪发现这里现代化的猪舍和在农村见过的猪圈完全不同。每间猪舍占地八九百平方米，长2米、宽0.65米、高1米的定位栏间隔着过道摆了6列，一猪一栏，300多只猪被码得整整齐齐。每只猪的耳朵上钉着耳牌，上面标记着序列编号，每串编号都对应着信息化管理系统的一份专属档案。
跟家里“拿个瓢，舀猪食”不一样，自动化的喂料系统让李迪可以一次投放40多头猪的饲料。猪场的气味也比他预想的要好。地面铺的是漏缝板，不会淤积猪尿。猪舍里装有负压风机和通过水蒸发吸热来降温的水帘，温度控制在20摄氏度左右，湿度不超过70%，空气流通。只要不站在下风口，味道就不太大。
配怀舍，图片来自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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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名通信专业的大学生邓宇恒，2019年毕业后“一直都很迷茫”。他从工程机械制造行业跳到朝八晚四的国企，又辞职回家备考部队的文职岗位。赋闲几个月之后，之前攒下来的工资只剩下几千元。随着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他最终决定去养猪，攒点钱。
进入猪场工作后，每天都要和猪粪打交道的他，并没有因为工作辛苦而退缩，打扫猪粪、巡栏、从最开始的面对猪群大惊小怪，到后面的愈发熟练，巡栏一天几十趟走下来，他已经可以从容不迫地在猪群中穿行，时不时摸摸猪鼻子，“感觉那些猪就像家里的桌椅板凳一样”。
“母猪助产士”的工作日常
不同于出售肉猪的育肥场，李迪和邓宇恒所在的猪场都是以饲养母猪、生产出售仔猪为主的繁殖场。场内设有配怀舍、分娩舍、后备舍和公猪站。
在这里，母猪是名副其实的“生育机器”。它们的工作就是循环往复地怀孕产仔，以142天为一个周期，在发情之后接受配种，经过114天的孕期产下小猪仔，产完28天时断奶。一般断奶后一周内，母猪就都能再次发情，然后进入下一个繁殖周期。相对狭窄的定位栏让母猪不能自由地掉头活动，避免打斗和碰撞，只能安静地养胎。
生育三四年后，超龄的母猪会被年轻的后备母猪替换。超龄猪和连续一两个月不发情的猪都会被作为肉猪从繁殖场淘汰掉。因为生过猪仔，它们的肉质不紧致，价格相对便宜。
这些母猪终生都不会有自然交配的机会。每间配怀舍都有两三头公猪，它们高大威猛、唾液多、腥味重，但是母猪们只能看看。
为了诱导母猪尽快发情，李迪会赶着公猪在母猪栏外缓慢溜达一圈，顶多让它们隔栏嘴对嘴接触交流。两三头公猪会轮流上阵，这样母猪才不会产生审美疲劳。
骑猪是在配怀舍工作的必备技能，李迪要模拟公猪的动作对母猪进行骑跨。确定母猪发情后，他把从公猪站拿来的袋装公猪精液输送到母猪生殖道内，就完成了人工授精。
产前倒数第四天，被冲洗干净的怀孕母猪要被赶到分娩舍，也叫产房。“相当于医院的妇产科。”在湖北一家猪场分娩舍工作的张尧说。这里的产床比在配怀舍的定位栏宽敞，母猪可以侧卧着喂奶，产床的定位大架上装有挡杠，防止小猪被母猪压死或踩伤。产房里的温度保持在25-28摄氏度，装有保温灯和热风机等。为了不让小猪受凉，地面漏缝板上还要铺上木板，阻挡粪池里的凉气。
分娩舍里的小猪，图片来自中国青年报
张尧来猪场后变成了母猪的助产士。母猪一胎通常生十几只小猪，花3-4个小时。张尧见过一胎生最多的是34只。遇到母猪难产，尤其是头胎不好生的情况，张尧会轻踩母猪肚子帮它助推，有时母猪没力气了，或者小猪胎死母亲腹中，他得伸手把小猪掏出来。
他的工作还包括母猪的产后护理，清理污垢血迹、消毒、打消炎针、喂保健药。为了给母猪“养气固本”，他还在它们的饲料里拌入益母草。
小猪出生20多天后断奶，产房的母猪就被赶回配怀舍，进行下一轮发情和配种。
猪场生活不容易
在猪场中工作，除了有点艰辛之外，有时还会受伤“挂彩”。被猪踢断肋骨、踢淤青也是经常的事。
偶尔也会有点小乐趣，赶猪的时候几个人拿着挡板，浩浩荡荡地驱赶猪群，他们觉得这是“结合跑酷、击打、碰撞等多元素的解压健身运动”。但也难避免被两三百斤的猪踩几脚。
但这些还不是全部，在猪场工作还要时常接触氢氧化钠。它是便宜又好用的杀菌消毒用品，对皮肤具有腐蚀性。猪场通常按照3%的比例配制烧碱水，在过道进行喷洒，或者直接撒薄薄的一层。烧碱水直接接触皮肤会有灼烧的感觉，得立刻用水冲洗。而即使佩戴了护目镜、胶手套、水靴等护具，也仍会被伤到，而且伤势较惨重。
图片来自中国青年报
在猪场工作，还有一项绕不开的工作就是“捡尸”。收尸首先要先对死猪的口鼻和肛门采样，留待化验，然后把猪用钢丝绳套上，用小拖车运到化尸池，还要对过道、栏位进行消毒。有时候，死猪的尸体会变成青黄色，肠胃腐烂发酵产生气体，让肚子胀得鼓鼓的，随时可能爆炸，拖死猪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而在产房里的小猪通常有两三千头，有的死去几天了才能发现，那时尸体已经腐烂到一定程度，不太好收拾，气味也十分令人恶心。
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是他们慢慢地都适应过来了。从一开始的被猪碰到就“大惊小怪”，到如今能从容不迫地在猪群中穿过巡栏。
用自由换高薪
猪场工作的相对高薪是用自由换来的。
为了防控疫病和环境需要，猪场都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每个来猪场的人都要经过重重的消毒，还要隔离，才能真正进入猪场。自带的许多东西基本都不能带进猪场，每天发进出猪场生产区都要洗澡，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洗6次。而最极端的时候是遇上防控流行病毒的时候需要留在猪舍里隔离，不能回生活区休息，日日夜夜、吃喝拉撒睡全和猪在一起，身上只有一台手机，一直见不到太阳。
猪场规定一个月休假4天，但是出了猪场再回来还要洗消隔离5、6天，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待在猪场连续工作3、4个月，再一次性休假10多天。而且猪场每个月有封场费800元和全勤奖200元，大家也因为出去一趟就没了这些收入。
但是在猪场的生活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攒钱。猪场生活区会配备篮球场、乒乓球台、台球桌等设备，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场里提供的，赚的钱基本没有花的地方。“除了支付宝里亏掉的基金，他没有太多支出”。
图片来自中国青年报
他们有的会觉得这份工作有点“不体面”，不愿和家人朋友说自己在养猪，在猪场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但也有的人学到了许多东西，认为这是“光明正大地干活，付出劳动挣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依然选择坚守在猪场。
近年来在非洲猪瘟等疫病的威胁下，养猪行业对于基础设施、疫病防控的要求越来越高，技术不达标的养猪场不得不退出市场。
根据农业农村部发布的《全国生猪产业发展规划(2016-2025)》，养猪业将持续推进标准化规模养殖，向产业互联网、生态养殖等方面发展。生猪产业进入现代化养殖阶段，发展的根本驱动力是科技。单纯依靠老一辈的技术和经验已经不能满足科学养殖的需要，各大生猪养殖企业开始重点关注高学历人才。
2019年，牧原集团在复旦大学招聘“精英管培生”，开出了本科生月薪2万元、硕士生每月2.2万元的薪酬。2020年，正邦集团也在全国范围内招聘2.5万名大学生。
网友眼中的“养猪业”
对此事，网友们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认为“现代化养殖确实需要高学历人才来管理企业”
有人表示“都是职业不分贵贱，很想去应聘”
也有人分享了自己在猪场的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