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本周后,3月23日,全国猪价小幅上涨,平均涨价0.2元左右,24日重新进入稳定阶段。但是有些小散户却没能熬到这个“春天”,现在年出栏500头以上的规模化养殖企业占据了60%左右的市场,前20位龙头企业的出栏量占据了约20%的市场。农业农村部猪肉全产业链监测预警首席分析师、中国农业科学院北京畜牧兽医研究所研究员朱增勇表示,“生猪产业结构的调整正在加速”。
价格低位徘徊加速散户退出
3月21日,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刘莉莉刚刚拒绝了一次生猪收购的意向,这是3月2日以来,第一次有人向她发出邀约,但价格实在太低了,“对方报价5块6左右一斤,这个价格,比成本价还低2块钱,卖一头猪,要赔500到600块。”
刘莉莉告诉记者,整个3月份,她只卖出去一批猪,目前存栏6000多头,其中很多都已经达到出栏标准,但也只能继续养着,“豆粕涨得太厉害了,现在每吨价格超过5000元,去年6月份的时候,还只有3000元左右。”
更小的养殖户,经历着更艰难的行业巨变,尤其是那些只养几头、几十头的村民和散户,越来越多地退出了养殖市场。
西南地区是农户散养数量较多的地区,尤其在山区,人们养几头猪,既是传统,也能为家庭带来收入。但同样的,他们也是抗风险能力最弱的群体。
“去年上半年买的猪仔,那时候价格很高,2000多元一头猪仔。但卖的时候,总共也就能卖2000多元。”云南省屏边县的一位村民告诉记者。
类似的现象在西南、西北、东北等地普遍存在,朱增勇告诉记者,生猪产业规模化、集约化的速度正在加快。
中国农业科学院北京畜牧兽医研究所研究员朱增勇:“事实上,上一轮猪周期中,也就是2018年开始,这一趋势已经在加快,2020年,年出栏500头以上的养殖户,占据市场的比重达到了57.1%。从去年开始,速度再一次加快,到现在,规模以上的养殖户,市场占有率可能超过了60%。”
散户养猪出现两次退出潮
规模以上,是指年出栏量在500头以上的养殖户。目前全国生猪养殖户的总数超过2000万户,但规模以上的,只有16万多户,不到总数的1%。
这意味着,99%的养殖户都是真正的小散户,这个庞大的基数,在漫长的历史中,都是为国人提供猪肉产品的主要力量。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户养猪的传统,正在被规模化、集约化的生猪生产所替代。
“商业化的生猪生产,在上世纪末开始发展,到2007年有了明显的转变。2005年至2006年的那一次低价期,散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退出潮,乡村里,家家户户养猪的情况,忽然开始变少了。”朱增勇说。
第二次大规模的退出潮,出现在最近几年。朱增勇提供的数据显示,到2020年,年出栏50头以内的小户和散户,市场比重下降到18.1%,50头到500头的散户,市场比重下降到24.8%,这意味着,500头以下的养殖户,总的市场占有量降到了42.9%。
2020年到2022年,最快且波动幅度最大的猪周期到来,生猪价格一度超过35元每公斤,猪粮比价超过10∶1。但价格高峰并没有带来小散户的复苏,反而是高位的猪仔价格,仍在不断地劝退小散户。
最新数据显示,500头以下的散户,年出栏量占全部市场的比重已经降到了40%以下,“新的产业形态正在形成,规模以上的占据主要市场,龙头企业引领市场发展。”朱增勇说。
龙头企业仍在逆势扩张
小散户快速退出的同时,规模化生产的大企业却正在加速扩张,尤其是许多国内知名的龙头企业,在过去的两年多中,规模翻了至少一番。
被称为生猪养殖三大企业之一的牧原股份,2019年总出栏量为1025.33万头,2021年总出栏量达到4026.3万头。同为三大生猪企业的正邦科技,2019年生猪出栏量为578.4万头,2021年全年出栏1492.67万头。
“据统计,前20强猪企总出栏量为1.36亿头,占全国出栏总量的20.3%。”朱增勇说。
朱增勇介绍,2016年以来,生猪产业发生过两次快速扩张,最新的这一轮中,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产业资本的加速进入。因此,扩张的速度更快,规模更大,头部企业的引领效果也愈加明显。
效果明显的表现之一,是企业+农户的模式扩大。朱增勇介绍,企业+农户是在大企业扩张中出现的新形势,这几年发展速度很快,相当一部分养殖户,从原来的自繁自养,转型为龙头企业的合同户。
另外一个表现是,一部分龙头企业已经不满足于生猪养殖,而是开始涉足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如上游的种猪培育、饲料营养研发,下游的屠宰业甚至是加工零售业。如牧原,在2021年就开始建立多个自己的屠宰厂,其他龙头企业也早已经开始布局屠宰加工业,以提升自身在全产业链中的地位。
“这是产业发展的大趋势,规模化和集约化的生产模式必然会到来,”农业农村部生猪产业监测预警首席专家、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副研究员王祖力说,“在产业恢复的过程中,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大企业翻番增长,中小企业则以恢复产能为主,很难有扩张的余力。对散户来说,如果不能提升管理水平,提升竞争力,终究会被市场淘汰。”
本轮猪周期即将结束
据估算,随着去年年底扩张的产能释放完毕,这一轮低价期,预计到2022年年中结束,这意味着,这一轮的猪周期即将结束。
和以往平均4年的猪周期相比,这一轮猪周期的时间明显更短,这是否和产业结构的调整有关?
朱增勇认为,两者之间有直接的关系,他说,“大型养殖企业具有资金、技术和人才优势,能够不断探索出有效的疫病防控、产能恢复的路径,因此本轮猪周期一个明显的特点是规模养殖场产能恢复速度,快于小户和散户。从能繁产能调减来看,逆周期产能调控机制开始发挥有效的调控作用,同时规模养殖顺应市场形势变动,逐渐调整产能,可以预计,后期无论是生猪供给还是猪价都将会在窄幅内波动,供给稳定性将会明显提升,猪周期将会延长。”
在规模化水平更高的国家中,猪周期的波动幅度往往更小,变化也更缓慢,朱增勇认为,未来我国的猪周期形态,也将会呈现出和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类似的趋势。“未来,行业将会继续向产出高效、产品安全、环境友好和资源节约加速转变。一方面是有效降低成本,二是行业纵向和横向整合,三是科技研发将会加速发展,产业由资本密集向科技密集转变,尤其是在种猪、饲料营养和猪肉产品方面的研发。”
散户养猪路在何方
在大企业越来越大的时代,中小散户又该何去何从?
从2018年底非洲猪瘟暴发以来,为恢复产能,我国多次发布政策,鼓励中小散户复产稳产。此后几年中,生猪生产一直都是三农工作的重点之一。
然而,对中小散户来说,新的时代,生存并不容易。在吉林省农安县,养殖户刘莉莉仍在等待情况的好转,去年年底,她的养殖场开始减少数量,目前养殖场还有空间,“以前260斤就需要出栏的猪,现在还有空间养到320斤,再大就没有空间了,”刘莉莉说,只是,长时间的存栏不出,对资金的压力太大了,“现在最愁的,就是资金。”
“中小规模的养殖户,面临的困难主要有三个,一是规模效益低,二是组织化水平不高,三是缺少有效的贷款渠道。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协作,比如通过龙头企业或合作社带动养殖户提升自身的管理水平等,再如进一步畅通金融渠道,扶持养殖户转型升级。”朱增勇说。
对更小的散户、农户来说,来自市场的压力更大,退出的人也更多,曾有人感叹,过去那种家家有猪舍,孩子们放学后打猪草的情景,未来可能再也看不见了。小小农家里,六畜兴旺的景象,真的一去不返了吗?
“肯定不会再成为主流,”朱增勇认为,过去分散生产的形态,是一定生产力发展阶段、经济和市场发展水平下的产物,随着生产力的快速提升,经济和市场发展水平更高,规模化、集约化是不可逆的趋势。
不过,在朱增勇看来,散户养猪会减少,但短时间内不会完全消亡,“在西南地区、东北地区、西北地区,仍然存在大量的散养户,这些养殖户仍将会长期存在。”朱增勇说。
那么,在大企业的夹缝中,他们该如何生存,又该如何获得收益呢?朱增勇认为,可以考虑走个性化、特色化的道路,比如养殖优质的地方猪品种,近年来,传统的地方品种在市场上越来越受欢迎,这些地方品种,本身也适合小规模地养殖。“对小户、农户来说,通过养殖特色化的地方猪品种,在提升养殖附加值的同时,还能探索出一种有效的地方猪品种开发利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