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业部主导的“粮改饲”工作推进下，全株青贮玉米成为种养业结合的“当家花旦”。“身高”2.5~4米的青贮专用玉米，已成为农田里的“明星”作物。
我国全株青贮玉米品种多元，包括青贮专用玉米、粮饲兼用（通用）玉米、饲草玉米。面对奶牛、肉牛、肉羊不同草畜的能量需求时，什么样的青贮玉米老百姓愿种，中间商愿收，企业愿用则是业内共同的期待。
专用玉米如何专用？
2016年，我国121个粮改饲试点县落实粮改饲种植面积678万亩。在改种的饲草中，全株青贮玉米占613万亩，高粱、苜蓿、燕麦等其他优质饲草料64.9万亩，全株青贮玉米已成为粮改饲的主流作物。
国家玉米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张世煌提供的数据显示，以宁夏为例，在青贮玉米的品种上，普通玉米青贮化和粮饲兼用作青贮分别占40%，青贮专用玉米仅占20%。
“专用青贮玉米干物质有点低，影响产奶量。”内蒙古赤峰犇鑫牧业有限公司经理白鹤告诉记者，奶牛需要理想的青贮饲料，专用青贮玉米干物质和淀粉含量都达不到要求。
湖北省畜牧兽医局草业管理处调研员郭安国则告诉记者，因为专用青贮玉米株高三四米，南方多风，如遇到大风天气，容易造成大面积倒伏，从而影响机械化作业。
上述说法，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前专用青贮玉米市场出现的问题。
“我国青贮玉米结构比较复杂。国外青贮玉米是指专用青贮玉米和粮饲兼用玉米，两种玉米相差不大。我国分专用青贮玉米、粮饲兼用玉米、饲草玉米，差别迥异。”中国农业科学院作物科学研究所研究员李明顺告诉记者，因为不结实，饲草玉米应属于秸秆，严格意义上不是青贮玉米品种。专用青贮玉米因为植株高大，生物质产量比粮饲兼用和通用的普通玉米高，淀粉含量和干物质含量却不如普通玉米。
李明顺介绍，专用青贮玉米品种通常由于生育期过长，收获期不好调控，从而含水量过高造成营养品质降低，达不到双三十水平（淀粉含量和干物质含量各30%）。奶牛养殖对青贮玉米收获期要求较严，太早太晚都不行。如果达不到双三十，奶牛业的效率就提不上去。
目前，我国粮饲兼用、通用玉米和青贮专用玉米同时使用，比较混乱。国家玉米产业技术体系调查显示，不同玉米品种在收获期淀粉含量差异较大，低的仅14%，高的可达37%。理论上，玉米收获时间越晚，淀粉含量越高，但专用青贮玉米淀粉含量低于普通玉米，青贮玉米加工、养殖企业和农户更喜欢粮饲兼用、通用型玉米品种。
粮饲通用型玉米品种在部分试点县被看好，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岗位科学家、中国农业大学教授玉柱告诉记者，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通用型品种在生物产量上虽然比专用型低，但是籽粒比较一般在40%以上，能够保证养殖企业对品质的要求；二是种植通用型品种可以规避养殖企业因市场动荡而压价、拒收、晚收、拖欠等无法履行合同的风险。
目前，我国全株青贮玉米面积约100万公顷，约占玉米总面积的5%，在国外则比较高，欧洲全株青贮玉米种植面积400万公顷，占玉米总种植面积的80%，美国全株青贮玉米300~500万公顷，占10%。
在国外，全株青贮玉米主要用于喂养奶牛，而我国除了奶牛外，还应用于肉牛、肉羊，这给青贮玉米提出了多元化的要求，是我国牧草资源不充沛国情所致。但奶牛和肉牛对青贮玉米的要求标准不一样，不能一刀切。
玉米青贮干物质含量和淀粉含量呈正相关，干物质含量越高，淀粉含量越高，奶牛产奶量、乳脂乳蛋白含量越高。奶牛养殖企业，需要青贮玉米的干物质和淀粉含量达到双三十以上。
而另一种传统的青贮，是由玉米收获后剩下的玉米秸秆制作而成，这时的玉米秸秆中性洗涤纤维含量高、木质化程度高，基本没有什么营养，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填饱肚皮，很难提高日粮的干物质采食量，也不可能满足奶牛高产的需要。
据了解，在北美及其它奶牛养殖业发达的国家将青贮分为高玉米含量青贮和低玉米含量青贮两类，高玉米含量青贮也就是全株玉米青贮，主要用于饲喂泌乳牛，低玉米青贮主要用于饲喂育成牛。
我国肉牛主产区在东北和中原，这两大区域同时也是玉米主产区。目前我国肉牛产区多使用玉米秸秆饲养肉牛，只能满足肉牛维持营养需要，必须大量使用精料才能增重，导致饲养效果差，饲养成本高，经济效益低。用全株玉米青贮代替玉米秸秆养肉牛可以提高增重速度1倍以上，明显缩短出栏时间，提高牛肉品质，增加经济效益。
张世煌表示，肉牛肉羊企业对饲料玉米的要求比较低，以往需要大量黄贮玉米。随着进口竞争加剧，规模养殖也需要大量青贮饲料。玉米晚收获对收购企业更有利；肉牛饲养对能量要求较高，对粗蛋白要求较低。用能量较高、粗蛋白含量较低的禾本科饲草饲喂肉牛能满足营养需要。与籽粒和秸秆分开收获相比，青贮玉米全株收获不仅能获得更多的养分，而且可显著降低收获成本。
山东祥龙牛羊驴养殖基地负责人汤宏成测算，玉米全株青贮饲喂方式与传统饲草和精饲料分开饲喂方式相比，可使1头肉牛的饲料成本降低900元，按照一头肉牛出肉率50%计算，一头600公斤的成年肉牛出肉300公斤，折算到每吨牛肉的成本相应会减少3000余元。
强化契约关系
在欧美国家，种养结合的模式比较稳固，全株青贮玉米种植多以订单农业模式为主。
“农民不需要买种子，饲料厂或奶牛场与种子公司沟通哪个适合做青贮，奶牛场自己去购种，让农民去种。奶牛场或种子公司会派技术人员判断最佳收获时间收获，农民只需提供一块地，到时等着数钱就行。如果有这种订单农业，农民就不用操心。”李明顺称，在国内，青贮玉米种植受影响最大的是农户。对农民来说，如果是订单农业，中间商来控制，严格按照订单来做自然好，但多数农户与中间商是松散的关系，相互之间缺乏严格约束。虽签订了相应的收储合同，但并不严格。收储的价格标准不一，因为没有水分、质量标准，一吨青贮玉米给一个价，并不牢靠。
“而对于中间商而言，如果推迟一周收，青贮玉米生物质产量1亩地减少1吨很正常，他们希望收干物质的比较多，可以添加一些秸秆去卖，这对肉牛肉羊养殖不影响，对奶牛就成问题。而因为推迟一周收获，农民平白无故1亩地就少了几百元的收入。”李明顺告诉记者。
4月17日，农业部副部长于康震在2017饲料原料暨粮改饲论坛上指出，2015年，饲草料集中收储期间，下调玉米临时收储的价格政策还没有公布，全株青贮玉米收购价是参照上一年价格确定的，当时玉米价格每斤一块多，种植环节效益大幅提高。随着近两年玉米价格走低，再加上奶牛、肉牛、肉羊养殖效益都呈下降态势，今后全株青贮玉米收购价下降的可能性很大。
据张世煌透露，2016年，大多数种植青贮玉米的农户赚了钱，但也有部分农户亏损。他分析，原因有二：没有订单和品种不对路。品种对路和有订单的农户，以每吨400元的窖口价出售青贮料，比收普通玉米籽粒多赚了一倍。而没有订单和品种不对路的青贮料价格只有300至150元不等。
在全株玉米青贮过程中市场利益分配不均衡，包括土地所有者、种子经销商、农资经销商、机械设备拥有者、种植户、养殖企业、中间商、保险公司等，往往种植户利益无法保障、承担风险较大。
对此，玉柱向记者表示，政府管理部门应主动承担协调、组织、服务、监督等职能，以实现相关各方利益共享。企业与种植户自主组合，互惠互利，共同发展。因地制宜采取相应的利益联接形式，例如买卖型、契约型、紧密型、一体型等形式。政府指导和帮助企业与种植户规范订单合同，做好合同鉴证或公证，协调农企双方关系等服务工作，加强诚信守法教育，提高订单履约率。
审定的纠偏
什么样的玉米青贮是好的饲料？
据了解，欧洲现行青贮玉米试验和审定指标有三：一是干物质产量及单位干物质产量的饲喂能量，二是倒伏（收获前倒伏情况），三是能量和消化率。美国田纳西州提出将玉米青贮的感官评价指标分为5类，共计100分。其中籽粒含量占40分、色泽占12分、气味占28分、含水量和切割长度各占10分。根据总体评分值对玉米青贮的质量感官分级。
欧美对青贮玉米品种的评价，农艺方面关注生育期、抗倒性、抗旱性、抗病性等，质量方面最基本的是看单位面积干物质产量和淀粉含量。
与国外有别，我国青贮玉米审定标准主要包括丰产性、稳产性、抗倒性、品质和抗病性几方面。要求丰产性指标生物产量平均比普通玉米品种增产≥5.0%。品质指标整株中性洗涤纤维含量≤55%、酸性洗涤纤维含量≤29%、粗蛋白含量≥7%、淀粉含量≥15%。
依据这个标准，截至目前，我国审定的专用青贮玉米品种已有100多个，但却遭业内专家不少质疑：认为育种标准低，突出表现在干物质产量和淀粉含量过低，而中性洗涤纤维含量过高。前者制造高产假象，最终被企业拒绝；后者有利于提高品种的抗倒伏能力，但牺牲了饲料品质。国家玉米产业技术体系认为，在正常生育期范围内，多数普通玉米品种实现“双三十”并不困难。
因为有专门的青贮玉米审定制度，我国的青贮玉米出现了和国外不同的现象，生物质量明显增加，但结实性比较差，这是我国特有的现象。在国外，青贮玉米品种和普通玉米差别不大。我国专用青贮玉米要想通过评审，生物产量必须比普通玉米高5%，这就导致只能通过寡熟和植株高度来提高生物产量。
张世煌称，我国青贮玉米品种审定标准注重的指标脱离乳业发展需求，几乎是相向而行，互不搭界。对于丰产性要求，业内在这一点上不但发生了概念性混淆，也是造成奶企与农户利益分歧的原因所在，奶企追求玉米营养物质含量，农户则追求玉米生物质产量。
不过，我国玉米审定制度正在松动。今年1月24日，国家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办公室印发了关于对《主要农作物品种审定标准》征求意见的通知，《征求意见》对青贮玉米（不包括粮饲兼用）做了调整，这为行业释放了积极的信号。与以往丰产性指标、品质指标不同，调整为生物产量、生育期和品质指标。生物产量指标为收获时的鲜物质产量，干物质含量，或其他衡量指标。生育期指标为乳线位置≥1/2的天数或播种到适宜收获时的天数，但并未列出具体的数值。
“以后生物质产量不是硬性指标了。因为在品种审定上，人为操作的因素太大，一年就审定几个，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利益链条。现在不限制审定数和产量了，就给行业松了一个套，这样青贮玉米也好审定。”李明顺分析，现在专做青贮玉米的企业不多了。因为目前普通玉米做青贮玉米已成为普遍现象，如果拿普通玉米去报审青贮玉米，很多人也不愿意去报。因为普通玉米去做青贮玉米，只要你不去宣传是青贮专用，至于你是全株收获还是收获籽粒，是农民自己的选择，就不存在非法销售的问题。
良种的期盼
因为没有满意的青贮专用玉米良种可用，养殖户大都选择普通玉米来替代。
白鹤告诉记者，目前，他们喂养的奶牛用的是大田玉米全株青贮，作粗饲料用。评价好的青贮，不需要产量太高，一定要求淀粉含量高。但大田玉米生长程度的好坏和青贮制作过程的要点，这些都需要进行跟踪监测，有一定的难度。
李明顺认为，要说投入多少资金来专门做青贮育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全株青贮玉米本身面积不大，既耗时间又耗精力还费钱，企业的投入产出不一定理想。国外就是用普通玉米做筛选，没有专门说去做专用青贮玉米育种的，就是筛选普通玉米，看哪个适合做青贮就做哪个。
国家玉米产业技术体系对最近三十年国内玉米骨干品种的观察试验数据显示：我国玉米品种的干物质分配逐渐趋于合理，明显提高了籽粒生产效率。这一总的发展趋势也符合畜牧业对青贮饲料的营养需求。实践证明，植株高大晚熟繁茂，使经济系数下降，不利于提高作物生产效率。普通玉米品种将继续提高籽粒干物质比重，提高品种的抗逆性和稳定性。
张世煌认为，根据中国的国情，有能力的种子公司不必专门做青贮玉米育种，可在正常开展玉米育种的出圃阶段评估品种的饲用价值。如果符合青贮玉米要求，这就等于扩大了新品种的使用范围和延长了品种的经济寿命。国家玉米产业体系发放的美国和中国自交系中就有适合做青贮的材料。欧洲玉米品种进入中国，其中有不少适合做青贮用，概率较高，但需要筛选。这样用少量投入便拓展了产品的市场空间，为企业增加额外价值。
随着养殖业规模化现代化推进，现有“专用”型青贮玉米品种将继续萎缩。张世煌称，现在内蒙古、宁夏、辽宁、河南、山东、山西、新疆都已筛选或选育出粮饲兼用型品种，而跨国公司更是以兼用型品种稳稳地进入国内市场。这种势头已经不可阻挡。
“如果没有对应的良种，就选择当地生产和种植面积最大的普通玉米种植做青贮玉米。”李明顺建议，四大玉米主产区选择青贮玉米品种的原则是：选用粮食兼用玉米，密度每亩提高500到1000株左右，就能使之达到专用青贮玉米单位生物质产量。粮饲兼用为主，既可以蜡熟期做青贮，如果青贮玉米价格低，也可以完熟后收获籽粒。
分区来看，东北区宜选择早熟性玉米品种，黄淮海宜选择耐高温寡照玉米品种，西北区宜选择耐寒的品种，西南区则宜选择抗病和耐密性品种。在种植管理上应适当增加种植密度，在乳线一半时收获，即可达到双三十的目标。
农业部2016年发布的《全国种植业结构调整规划（2016—2020年）》提出，调减籽粒玉米，饲草料的面积要发展到9500万亩，其中青贮玉米面积要达到2500万亩。扩大青贮玉米。根据以养带种、以种促养的要求，因地制宜发展青贮玉米，提供优质饲料来源，就地过腹转化增值。到2020年，青贮玉米面积达到2500万亩。可见，未来全株青贮饲料玉米发展空间巨大。
于康震指出，粮改饲要因地制宜，合理确定作物种植品种，各地要充分考虑资源条件，尊重种养双方的意愿，合理选择适宜品种，实现多元化发展。确保饲草销得出、卖得掉、效益好。
“这次国家审定制度把产量指标取消，对未来青贮玉米审定是件好事，不再追求晚熟的玉米品种了，或许我们离专用青贮玉米真正的良种又进了一步。”李明顺告诉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