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民主实践证实“民主是可信的,民主是可控的,民主是可以预期的”
2008年12月18日,河北大午集团进行了第三届董事会换届选举,27岁的孙硕被选进新一届董事会。至此,孙大午的两个儿子都通过民主选举的程序,顺利进入了大午集团的“领导班子”。
“你看,不是我要家族传承,是民主,是大家伙儿选择了家族传承。”走出选举现场,在呼啸的寒风中,孙大午感触很深地对记者说。
如果说两年前,同一间阶梯教室,大午集团第二届董事会换届选举激起了观察者对一个崭新的民主“理想国”的热情,两年后的今天,记者才真正理解了孙大午在两年前就曾说过的“私企立宪制,实际上对我的家族最有利”。
家族传承:民主的选择
当日,大午集团661位工龄在三年(含)以上的职工,从13位原董事会成员中选出11位成员以及从14位新侯选人中选出4位成员,组成15人的新一届董事会成员。最引人注意的是孙大午那大学毕业刚两年、缺少经验和业绩的二儿子孙硕,被职工民主选进了董事会。
“我愿意我的儿子当董事长,我也期待着我的儿子当董事长,我更有权力让我的儿子当董事长——这是法律所赋予的,”孙大午说,“但是,当董事长要从实践中成长起来。我如何让他成长起来?一个是思想品德教育,更重要的是一种制度约束,私企立宪制度就是这样的制度约束。”
在人们的理解中,谁有本事带领企业发展得更好,谁就会被工人们选成董事长、总经理,但在实际操作中,孙大午也坦承,只要家族成员表现得不是太差,那企业的掌舵人也很难旁落。“未来接班人能经历这种民主监督的锻炼和制约,可以更顺利的成长”。
当日选举过后,孙大午主持召开了新一届董事会第一次会议。会上,孙大午使用了监事长对董事长、总经理的优先提名权,孙二午、刘平获得提名,不同意者可以选其他董事担任,但孙二午、刘平均获董事会全票通过,这一点也让到场专家和记者颇有疑义。
记者与孙大午交流,认为与私企立宪是民主选举的成功相比,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保证家族所有权的前提下,调动广大员工的积极性的成功。孙大午认为:如果他不愿意让孙硕当选、不愿意家族化才是一种自私,为了迎合社会上家族管理者淡出企业而为之,是一种沽名钓誉的做法。“如果我的儿子大家拥护做董事长,我为什么不认可他呢?”
包括孙大午本人在内的董事会成员中,绝大多数都没有投孙硕的票——大家都认为孙硕应该再锻炼几年,但普通群众的投票数足以让孙硕入阁,这让孙大午感到,犹如已退出决策层的孙本人还是被人称作“总裁”一样,家族企业在职工心中根深蒂固理念,想淡化都淡化不掉。
企业民主:目的还是手段?
有人曾经这样问孙大午:你是不是想通过私企立宪这样的民主实践,建立一个道德理想国?孙大午回答得很实在:“我的改制,并不是崇高行为,实际上对我最有利。首先,优胜劣汰的基本机制建立起来了,这种观念也会深入人心,我的孩子也会发奋图强;其次,我的后代永远有饭吃。所以这种制度是利己的,我让出一些,得到的更多。我要的是权力制衡,不是搞圣人治企。”
孙大午说,私企立宪制实行四年来,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产值、利润稳健增长,更主要的是每一名职工经过这样的民主洗礼,对企业的认同感和责任感更强,人心之根扎得更深。这也让孙大午总结出“民主是可信的,民主是可控的,民主是可以预期的”。
不过在着眼于企业民主治理的观察家看来,私企立宪还有诸多不完善的地方。《炎黄春秋》杂志主编徐庆全就提出,大午集团的工会隶属于监事会,这样如何发挥工会独立的职能,代表劳方利益与资方抗衡?
“你把工会看重了,工会隶属于监事会,形不成一驾马车。”孙大午回应,集团工会与社会上大多数企业的工会无异,独立的权力和职责非常小,主要体现在工会费、职工福利、婚丧嫁娶、医药报销等琐碎事宜上。“如果工会和董事会产生矛盾,就是监事会和董事会产生矛盾,就是‘我们哥俩(监事长为孙大午,董事长为孙二午)’的矛盾”。
对此徐庆全坚持认为,企业民主的最终结果,工会应该从监事会独立出来,和董事会应该是一种在野党和执政党的关系。
写到这儿,记者不禁发问,大午私企立宪试验中,民主到底是目的还是手段?换句话说,私企立宪是真正想实现完全的民主,还是用民主程序来壮大家族掌权的一个企业?
“我的理解,民主既是手段,也是目的。”孙大午回答得足够哲学,他说:当我们的目标不能实现的时候,那么求其次,民主本身就是目的;而当我们的目的能够实现,民主就是手段了。也就是说,当我们正确的意见没有渠道去表达的时候,追求的目标就是民主,我的选举权就是目的;当有了渠道表达你的意见的时候,民主就是一种手段,一种形式化的东西,也就是不管我使不使用优先提名全,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人选都是没有悬念的。但即使没有悬念,我们并不能把这个民主程序取消,当我们丢掉民主这个程序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民主的权力,目的也就无从谈起了。
“当民主作为一种外在的、无形的威力发挥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受约束的时候,民主的目的就已经实现了。”孙大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