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行业一时天堂、一时地狱的巨幅波动现象，在生猪养殖业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其中，资金相对匮乏、技术实力薄弱的中小散户，对周期的感受更加明显。尽管散户大量退出，龙头业绩惨淡，但是猪年“金猪”行情已渐行渐近。
经历了2016年“躺着赚钱”的周期波峰后，生猪养殖业在2018年步入行业低谷时，又遭遇了非洲猪瘟侵袭。跨省禁调、价格下滑等多重压力下，养殖户终迎来大幅亏损，市场出现产能加速清退的局面。
尽管散户大量退出，龙头业绩惨淡，但是猪年“金猪”行情已渐行渐近。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近期实地调研，采访众多行业人士、分析人员了解到，受非洲猪瘟疫情影响，国内母猪存栏量已加速减退，猪周期拐点或将于2019年二季度前后提前到来。
中部大省猪之殇
连贯东西、接通南北的河南省，有着数千年畜牧历史，是如今国内生猪出栏量第一大省，年产生猪超过6000万头。凭借便利的交通资源，河南生猪销售网络覆盖全国，外调量占到全省产量的半数以上。
从河南省会郑州出发一路向北，过了黄河大桥就进入原阳县地界内。这个依傍“母亲河”的县城，不仅因原阳大米享誉全国，也借力丰富农耕资源，孕育了大大小小数百家生猪养殖厂。
2018年9月，与原阳同属新乡市的获嘉县太山镇程操村汇鑫牧业养殖场被曝感染非洲猪瘟疫情，河南全省被暂停生猪跨省调运，并暂时关闭省内所有生猪交易市场。几个月来，原阳县养殖户因猪价加速下滑等因素影响，产能密集退出市场，养殖户损失严重。
“今年养了20头母猪，有200头膘猪存栏，现在一头都没有了。”春节前夕，本是农村屯年货、杀年猪最忙碌的时段，但养猪人胡百顺（化名）家中却显得极其冷清。与他的住所一路之隔的小型猪厂内，只有几只鸡在缓缓踱步，猪圈墙壁和栏杆上布满消毒液留下的白色痕迹。
“今年疫情影响范围大，养猪人都人心惶惶，猪也卖不上价格。所以为了减少损失，早在一个月前，圈里的猪能卖掉的就都卖了。”面对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的采访，胡百顺苦笑道，不仅自家的猪清空了，周边方圆几里已几乎找不到养猪的猪厂，整个原阳县目前尚存的猪厂也已屈指可数。在有80万人口的原阳县内，当下母猪总存栏量或仅在2万头左右，县里很多大型猪场都已关门歇业。“十家养猪厂里至少有五六家已经关门。”
胡百顺掰着指头向记者细数，县里规模最大的太平种猪厂没有了，广安种猪厂也没有了，这些都是规模化养殖的企业，有五六家分厂，一个厂的母猪存栏量就有一两百头，整体出栏量能达到上万头规模。但在这轮产能出清中，这些在他眼中实力雄厚的大厂，也终未能抵御过行业寒冬。
过往15年养猪生涯，虽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但谈及2017年以来的连续亏损，仍让胡百顺连连叹气。目前养猪能亏到什么地步？他坦言，仅自家2018年两三百头膘猪的养殖规模，至少亏损要超过20万元。
“一头母猪买来的成本要四五千元，可现在母猪最低一斤只能卖1.3元，最大的母猪整头也卖不到1000元，饲料钱都不够。”在胡百顺微信的多个养殖户分享群中，来自全省各地的养猪人都在不停倒着苦水，“河南淘汰母猪1.3~1.5元/斤”、“180斤以内生猪不足2元/斤”，“猪肉已经混成白菜价”，“多数猪场因疫情或资金清场退出”。
上游产能的缩减力度，下游企业体会更加明显。
“河南商丘是全国比较大型的母猪屠宰集中地，当地有几个大厂专宰母猪。前段时间养殖户送宰母猪一度需要排队，现在虽然排队现象没有了，但屠宰母猪的总量较大，说明养殖户产能淘汰的意愿较强，未来或将对市场整体供应形成明显影响。”
河南省肉类协会相关负责人在春节前夕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不管从全国范围还是仅河南省内情况来看，生猪市场供应仍相对充足，尚未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不过节前，由于市场生猪供应量已较前期有所下降，加之节日需求提振，河南地区生猪出栏价已出现1元/公斤左右的涨幅。由于受非洲猪瘟疫情影响，近期养猪行业整体恐慌情绪明显。养殖户存在着急出栏、补栏不积极等情况。
产能加速清退
距离河南省一千多公里开外的东北三省，产能退出情况更加明显。当地多位生猪养殖行业人士均拒绝了记者的实地调研请求。他们表示，虽然近期东北部分区域解除了禁调令，但养殖户对非洲猪瘟疫情仍十分畏惧，厂区严禁外来人员进入。“即使来了东北，也不会让你看到一头活猪，顶多约在离养殖核心区几公里外的地方简单面谈。”
“辽宁地区在非洲猪瘟疫情发生后，散户退出市场的情况非常明显。如今存栏量在300头以下的小型养殖厂都已禁止补栏了，而吉林、黑龙江两省的小型猪厂目前也已基本没有补栏的情况。此外，生猪存栏在1000头以下，200头以上的中型猪厂补栏意愿也十分薄弱，仅有个别厂买入少量仔猪自己育肥。”
一不愿透露姓名的东北地区生猪养殖行业人士向记者介绍，目前不仅中小型猪厂没有补栏动作，连大型生猪养殖的头部企业也显露出“撤离”东北的意向。由于非洲猪瘟疫情影响，此前国内生猪市场持续多年的跨省调运方式或将从调猪向调肉转变。此前牧原股份、正邦科技等大型头部养殖公司在东北地区大力布局养殖厂的目的，是看好当地的饲料、土地资源，同时希望能够覆盖东北地区及周边省份，节省调运成本。但目前国内生猪调运方式转变的基本方向确定后，由于东北地区屠宰产能不够丰富，生猪出栏后无法就近屠宰，原先头部企业在东北持续扩产的计划就无法推行。目前一些公司已经开始调整布局，产能缩减的幅度比较大，原来扩建的产能也出现暂停，布局开始向华中、西南地区转移。
该人士称，前期东北地区跨省调运受阻时，当地生猪出栏均价一度达到3.5元/斤。春节前夕，东北三省除黑龙江没有解禁外，辽宁、吉林的猪已经可以跨省调运，加之此前价格过低，因此东北猪价出现明显上行，节前市场价格达到4.5元/斤，不过即使是这个价格，依然低于养殖户5.5元/斤的成本价，多数养猪人依然处于亏损状态。
辽宁正大畜禽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也称，目前企业对于补栏报以谨慎态度，整体存栏量基本维持原来水平。节前由于辽宁地区放开跨省调运，市场屠宰量出现明显上升，屠宰厂收猪价格也持续上涨。原来当地一日屠宰量在1000~2000头，节前屠宰量可达到一日6000头。由于目前猪价仍处于较低水平，因此屠宰厂囤货积极，冷冻库存增大。目前市场产能已经缩减到一定程度，虽然辽宁和吉林市场存量尚未消化完全，但有消息称黑龙江地区的过逾生猪已经不多。
在非洲猪瘟疫情相对较轻的南方地区，产能退出情况也较为明显，无论大型养殖户还是中小散户，对于补栏都抱着谨慎心态。
作为国内生猪养殖规模最大的企业，温氏股份在包括华东、华中、西南、东北地区在内的全国多地都布局有产能，其中广东产能总量相对较多。
“现在企业更多考虑的不是怎么增量，而是建好疫病防疫体系，保障生猪出栏。”温氏股份董秘梅锦方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当前市场均认为本轮猪周期将在2019年迎来拐点，但受非洲猪瘟疫情影响，企业在后续布局方面也会两手考虑，一方面能养尽量养，但另一方面也要看到，疫情风险仍在持续。
他告诉记者，当前南方地区受疫情影响相对小一些，所以中小散户产能退出没有中部和北部严重，不过母猪存栏量已到达一定低点的情况是肯定的。
“目前中小散户去产能的确在持续，市场集中化程度可能会提升，但如果疫情持续，一些扩张激进，负债率高的龙头企业也可能会受不了。”他说。
在依照原有计划有序补栏的基础上，温氏股份在北方一些疫情影响明显地区产能布局或将相对放缓。
梅锦方表示，温氏股份在东北地区已布局了六七年，形成了一定产能，去年出栏量约一百多万头。不过未来东北产能扩增的计划将放缓建设，未来战略布局会相对少一些。
“金猪”拐点将至
始于2015年的本轮猪周期，在非洲猪瘟疫情的推助下，底部或提前到来。
“2016年本轮猪周期开始下行，在2018年已经见了一个低谷，此后有过一次小幅反弹，年底受非洲猪瘟影响，市场价格又再度下探。我们预计2019年一季度会有一波相对低谷，在二季度猪价或将迎来回升。”温世股份董秘梅锦方认为，2019年猪价即使再探低点，也不一定会跌破去年低位。而这一次回弹后，价格可能会获得飞速上行。
他表示，从周期持续时间上看，本轮下跌周期已经持续了两年多，按照周期规律也应该出现回升。2018年8月非洲猪瘟疫情发生后，导致产能去化更严重，周期节奏受跨省禁运等因素影响，价格有些混乱，但总体看来，目前行业价格底部的观点比较确立。
“目前市场能繁母猪存栏量已达到低点是可以肯定的。正常情况从投苗到出栏还需半年后才能显现影响，也就是说目前存栏量低，将在半年后加速显现在肉猪出栏量上，并且影响持续。”他认为，由于疫情影响，现在市场不仅是被动去产能，还有很多主动去产能的因素，所以周期不会完全遵循以往的节奏，2019年下半年生猪价格可能会达到一个很高的点。
“在疫情发生前，市场预计猪周期上行拐点将在2019年末至2020年初出现，但随着市场产能的加速出清，2019年3月末拐点或提前到来。”卓创分析师张莉莉表示，非洲猪瘟疫情对于生猪养殖行业的影响不仅体现在价格，更体现在对产能的清退和产业链的整合。由于能繁母猪存栏量的统计数据往往要滞后一个月才会出炉，因此市场产能缩减情况比预计更加明显。
搜猪网分析师冯永辉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据市场调研情况显示，生猪行业去产能已经确定开启，这就是猪周期拐点的前兆。
他表示，2018年12月份农业部公布的生猪市场数据显示，国内生猪养殖的成本在6元/斤，而目前全国生猪养殖行业平均每养殖一头猪就要亏损200元左右。此前，东北地区猪价最低时甚至达到3.2元/斤，头均亏损高达500元。猪价继续向下空间已经不大，后续价格上涨的预期已经形成。
深圳富兴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兼投资总监李君对猪周期关注较久，平时也会持续关注养猪行业的主要数据。
“严格来说，养猪并不算是一个很能赚钱的产业。作为二级市场投资者，我们主要是赚周期轮回的钱。”在李君看来，投资猪周期概念股，最重要的是把握行业趋势，大体上跟对猪周期节奏。投资养猪股，看准行业的周期比精选个股更重要。
李君认为非洲猪瘟会加速养猪行业产能的出清，估计行业周期性向上拐点，会在2019年年中或者三季度出现，比原来预想的2020年提前。在个股选择上，李君认为主要瞄准养猪行业规模排名前三名的企业即可，当然，在二级市场的进入时点上，李君认为应该提前于周期性谷底，也就是去产能真正完成之前。
深圳攀成投资董事长郑晓浪认为，春节期间部分地区猪肉价格有所下调，主要是因为节前供给增加和东北部分地区猪肉禁运解除，非洲猪瘟对养猪行业实实在在的影响，可能要在2019年年中。“目前市场上的产能，主要是非洲猪瘟发生之前的产能，等到非洲猪瘟对养猪行业影响显现出来，行业去产能也就差不多完成了。”他说。
